文| AI财经社 李逗 张梦依
编辑| 游勇
“无照驾驶””变相抬高存款利率，扰乱存款利率市场机制”,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稳定局局长孙天琦喊话没多久，互联网存款市场开始变了天。
在监管大棒还没举起之前，互联网巨头们已经闻风而动。12月18日，处在风口上的支付宝连夜下架银行存款产品，紧跟着，腾讯理财通、京东金融等多家互联网头部平台也排队下架了相关产品。
截至发稿时，几乎所有的互联网平台都下架了存款业务。至于未来是否重新上架，AI财经社联系京东金融客服，对方表示，“还需要等待政策通知”。
但另一端不明真相的广大群众们，就没这么淡定了，“支付宝余额宝会有风险吗？里面的钱不会突然一下就没了吧？”、“互联网存款关闭后，里面的钱该怎么办？”
互联网存款产品其实跟余额宝没有任何关系，而蚂蚁金服内部人士对AI财经社表示，互联网存款业务下架之后，已经购买的用户也不会受到影响，但普通用户已经看不到相关的页面。
相比于用户和巨头，互联网存款产品下架后，真正难受的是那些靠此吸储的中小银行。
规模迅速膨胀，跨区吸储被批
互联网平台和中小银行最初的牵手，还得从微众银行说起。
2018年9月，微众银行创新性地推出了”智能存款+”，凭借着“随存随取，靠档计息，年化利率最高可以达到4.5％，额度限制宽松”等特性，一经推出迅速爆红。那一年，微众银行的存额余额全年暴增超1000亿，一度被监管层约谈。
图/视觉中国
然而，它却引爆了民营银行的互联网存款热潮。在此之后，多家民营、中小银行相继推出智能存款产品，在互联网平台上设置存款入口，吸引了一大批互联网平台投资用户。而平台和银行之间往往会采用收取一定流量服务费等方式，达成合作。据AI财经社获悉，平台往往会抽取千分之二至千分之三的交易分成。
互联网存款业务听起来非常美好，中小银行获得了存款，用户得到了更高的存款利息，平台获得了流量和佣金。
AI财经社从几大互联网金融平台上销售的产品中发现，互联网存款产品的利息有很强的竞争力。比如，1年期的利率超过2%，并叠加返现、加息券等各种活动；5年期高达四五个点，甚至6个点。这些产品大多随存随取。
以下架前的某互联网存款产品举例。该平台合作的银行包括武汉众邦银行、辽宁振兴银行、营口沿海银行等，起投金额为50元，年化利率最高4.875%，最低1.65%，存款期限从7天至5年不等。同时，针对新用户还推出了赠送优惠券活动。
通常而言，互联网存款的产品本身由银行提供，互联网平台只不过提供了展示和购买接口。这些银行主要以民营银行、城商行以及部分农商行为主，亦有国有行与互联网平台定制的存款产品。
但互联网又没有地域限制，这在实质上违背了地区性银行不能跨区域揽储的原则。
中央财政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对AI财经社说，“互联网存款产品主要是利用互联网平台，帮助银行引流，主要以中小银行为主，但会涉及到一些争议。银保监会对中小银行要求本地化经营，中小银行的互联网存款则突破了传统的区域限制，和监管机构要求的'禁止跨区域’有一定冲突。”
在这些互联网平台的加持下，城商行的存款规模在迅速膨胀。比如2019年，吉林亿联银行的存款余额从86.56亿元增至250.58亿元；山东蓝海银行的存款余额从108.85亿元增至225.43亿元；福建华通银行的存款余额从14.36亿元上升到70.77亿元。
“客户实际认可的是高收益率，而不是某家银行。互联网客户对存款利率敏感性比较高，相对线下来说，这些人的黏性更低，稳定性更差。只要有更高更稳定的产品，存款就可能会转到别的银行去。”互联网金融行业从业者张进对AI财经社说。
资金未被高效利用，中小银行日子难熬
“对于互联网平台而言，互联网存款产品的上线，一方面为了加大用户基础，增加平台用户粘性，同时给其他业务引流，另一方面，也可以带来部分收入，让流量快速变现。”张进认为，互联网存款产品的下架，对平台方的实际影响并不大。蚂蚁金服在上市材料中也没有专门介绍这一方面的业务。
图/视觉中国
但对于一大批中小银行而言，冲击更为明显。
“互联网存款管理趋严，受到冲击最大的群体是中小银行，因为中小银行的资本补充渠道不及大行，对存款的依赖程度较高，尤其民营银行由于缺乏网点，更加依赖线上吸储，中小银行的负债端将面临挑战。”麻袋研究院高级研究员苏筱芮对AI财经社说。
在互联网存款产品的高息特性之下，投资者往往将利率高低作为购买产品的唯一导向，中小银行原有的市场利率平衡被打破。为了吸收存款，周边区域的银行机构往往被迫做出应对，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抬升利息，挤压后期市场的操作空间。
但吸收存款仅仅是整个资金链条的第一步，在平台端“吃胖”的同时，留给它们的更大难题在于，怎么消化这些巨额资金，这才是最重要的关键因素。
事实上，这些资金并未得到高效利用。据银保监会披露，从2015年至2019年，城商行的不良贷款率从1.40%增至2.32%，不良贷款余额从1213亿元，增至4074亿元。
一个很直观的数据是，2019年，129家城商行总资产规模37.7万亿，资产利润率仅为0.675%。反观招商银行的资产规模为8万亿，资产利润率接近1.2%。两者相差甚远。
在这种背景之下，中小银行的畸形发展引发监管对风险的担忧。孙天琦公开指出，部分高风险机构通过互联网平台吸收存款，有的占存款的比例已达70%。这些高风险机构自身抵御风险能力较弱，互联网平台存款占比过高进一步增加了其负债资金的不稳定性，饮鸩止渴，流动性隐患突出。
“银行事实上充当了一个资金池的角色，在收钱的同时，更要让钱发挥流动性收益。如果只是大幅度的高息揽储，但是在资产端没有合理地用出去，对银行来说是很大的盈利风险。”张进表示。
除了互联网存款业务被下架，银行此前创新性推出的”靠档计息”也将面临整改。“靠档计息”一直被视为中小银行的揽储利器。所谓“靠档计息”，指的是投资者提前支取时不按照活期利率计息，而是按照实际存入时间最近的一档存款利率计息，剩余部分按照活期计息。
今年3月，央行下发《中国人民银行关于加强存款利率管理的通知》提出，银行要按规定要求整改定期存款提前支取靠档计息等不规范存款“创新”产品。近日，六大国有行和多家股份制银行发布公告，宣布明年起定期存款停止靠档计息的方式，这意味着，靠档计息的智能活期存款再迎“下架潮”。
临近年底，正是各个银行“揽存大战”的关键时期。失去了平台入口支持，没有了“靠档计息”的优势，中小银行的存储业务要更加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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