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自从听说初恋女友的母亲进城跟女儿和女婿同住去了,他的心中就一下子空了。

以前老太太在乡下,初恋女友还时不时地回乡下来看看,他也就可以借机远远地看她一眼,一睹初恋女友的芳容,重温一下往日的美好回忆,尽管想到人家现在已经嫁作他人妇而不免心中醋意翻滚,但是仍然自虐般地喜欢看到她。

他和她原来是一个村子里的,属于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一对恋人。

即便上了初中在老师的严监管下,他们也仍然偷偷地好着。

她妈妈喜欢养猫,家里有一只小麻猫,背上是褐色的,肚子和脸上是浅灰偏白色的,左边嘴角上有一颗小小的痣。

小麻猫是他们共同的宠物,他们都非常喜欢小麻猫,每个周末他总要找点理由到她家去,比如问作业上的问题,和她一起逗猫玩。

他自然是带着一点爱屋及乌的味道喜欢着小麻猫的。

后来她的父亲去世,因家庭贫困,她只上完高一就辍学进城打工了。

他差一点就跟着她一起走了,要不是她死活不让的话,他铁定是辍学了,叛逆年龄的他,除了她没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继续在学校读书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只希望自己早点高中毕业,也能进城去,能和她在一起,一起闯荡江湖,比翼双飞。

02

她进城后,最初她还经常给他打电话,后来电话就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是他给她打。

但是联系越来越难,即便联系上,她的话也很少,对他滔滔不绝,热情无比的问候、关心以及自己身边的同学老师的奇闻轶事,似乎也不大感兴趣了,一副心不在焉、很疲惫的感觉。

他很快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于是好不容易打通的电话,在几句日常问候语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因为他知道她对他讲的事情没有兴趣,也就不好再讲。

可是除了那些事情,他又实在找不到别的事情可讲,所以就那么尴尬地沉默着。

而她更是无话可说,也沉默着,似乎只等着挂断电话。

这沉默让他很难受,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单纯快乐,对他无话不说的女孩了,有了许多他无法看透永远都想不明白的东西在她的身上心上。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几次后,双方都不再主动联系,其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在主动联系她了。

终于近乎音讯全无。

尽管他的心中还深深地爱着她,担心着她,为她写了很多日记,像个多情且又文采风流的公子哥一样,下笔千言,深情缱绻,缠缠绵绵,还觉得难以尽抒其小男生的青春情怀。

但是他已经无法鼓起勇气再联系她了,他不仅仅是害怕那种无话可说的沉默冷寂,更是担心从她的嘴里说出什么他怕听到的话,因为好几次他都已经嗅到了一丝丝意味,分手两个字似乎呼之欲出。

03

青春的时光比威震匈奴的名将李广的箭都快得多,仿佛只是嗖的一声,她走后的两年高中时光就闪过去了。

他回到了农村。

而她也已经在两个月前,据说是五一嫁给了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城里人。

至此,他知道和她之间的缘分完全彻底断绝,所有的青春幻想——幻想终有一日她回来后或者他进城后,他们仍然能一如童年少年那样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然后喜结良缘,花也好月也圆,并且白首不相离,即便是山无棱夏雨雪也不与君绝,都如村旁水库开闸后奔涌而出的水一样,一去不复回了。

虽然他还是日日夜夜地想着她,但是现实和理性一再残忍地告诉他,此生再无任何可能在一起了。

像所有失恋的年轻人都会经历的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一样,他在一番醋酸和痛苦以及放浪形骸之后,坚强的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正途。

他将青春热血都献给了养殖创业,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用繁重劳累来强迫自己忘记爱情的创伤,更重要的是证明自己的能力,为着自认为被伤的稀烂的自尊和面子。

少见的勤劳加比较的聪明,更幸逢时代机会,在猪粪和蚊虫,在脏乱臭闷热的极端恶劣的农村猪场里,他克服了同龄人都无法也不愿意面对的困难,苦熬了两年,它承包的养猪场赶上了几年一遇的蓬蓬勃勃,旺得流猪油的猪周期,财富源源不断地进了他的钱包。

目光敏锐、加上又爱学习,又爱收听分析各方信息的他,在猪价最高的时候悉数抛掉了全部的猪,以极低的成本承包了村里没人愿意接手的、连年亏损的娃娃鱼养殖场,经过他高薪请来的师傅的指导和他的苦心钻研,再赶上后来娃娃鱼价格不错,他又大赚特赚,一举成了全村全镇农村人中的首富。

各种荣誉也接踵而至,荣誉称号可以印满半页纸。

运来天地皆同力。

他的生意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左右逢源,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后来因为修水库村里是库区,它将生意搬到临村,同样做得红红火火,兴旺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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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他很快也在父母和媒人的催促下与镇上一小干部的女儿结婚,尽管心中一直想着她,始终难以忘记她,对结婚不太在意的他,不想让父母失望着急,还是走进了婚姻的围城。

他老婆看到家里条件好,加上以前在娘家就属于娇生惯养的,也不出门工作,农活又不愿意干,只是成天跟人打麻将玩乐。

他属于很宽容的那种,加上经常在外面忙着生意,他老婆就任性而为,跟一风月老手帅哥大玩暧昧,不久出轨,还闹得满村议论纷纷,笑话不断。

最后,他宁愿支付对方一笔钱,也不愿意要一个给自己戴了帽子的女人,从而终结了一段仅仅两年的婚姻。

之后,就忙于生意,一直单着。

虽然屡遭情伤,但是他仍然对爱情怀着憧憬,特别是忘不掉他的初恋,她还经常走进他的梦中,他觉得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是花季浪漫岁月,如诗如画。

他知道她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才离开他的,一如她被迫辍学进城打工一样,都是情非得已,生活所迫。

这让他更是忘不了她,在爱之外,还多了一份同情和理解,以及对弱者、对不幸人的保护欲望,这大概也是他一直渴望能跟她在一起的原因吧。

他常常会在独自走过他们上学的时候一起走过的路时,强烈地渴望与她邂逅相逢。

然后时光倒转,他和她依然青春年少,单纯青涩,怀着羞涩和懵懂,沉浸在无比的甜蜜中,并肩而行,穿行在蜿蜒的路上,穿行在清爽的风中,穿行在美好的憧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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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老太太进城几个月后,有管理库区的熟人跟他聊天无意中聊到老太太留下的房子垮了。

说真奇怪啊,人走了不久,房子也垮了。

他忽然决定去看看,尽管知道这没有什么意义,一是房中无人,二是东西也早都处理了。

这样的房子本来就是废弃的房了,垮了也不是啥大事。

可是不知道为啥,他就是想去看看。

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他,他回到了几年都未回的空无一人的村子。

在倒塌的房子周围伤感了一番,回忆了当年他们在村里,在这里一起玩耍的童年和少年的快乐往事,还有一起逗猫那只小麻猫的情景。

一边满腹惆怅地回忆往事,一边在村里的残垣断壁间穿行,在自家早已经垮塌的房墙面前徘徊逗留。

忽然听一阵猫咪的叫声,稚嫩的声音,凄厉,惊恐,一声紧比一声地,是那种弱小的生命遭受了死亡威胁而发出的呼救和抗争的叫声。

他循声而去,来到一个黄泥土坎上,竟然发现了一条大蟒蛇的屁股尾巴在坎子上面,头已经伸向坎下面了。

再听那叫声就从坎下发出。

他顿时明白了,一定是蟒蛇在祸祸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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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他也是爱猫人,又怀着正义之心,对恶霸欺凌弱小的事情向来很是愤慨痛恨,另外知道蟒蛇是无毒的,做水产养殖的他,对水蛇啥的也经常见,并不很害怕蛇。

但是对蟒蛇这么大块头的家伙还是有点怕,可是出于对猫的喜爱和正义感强的双重推动和鞭策,救猫要紧,他稍一犹豫后,马上就就奔过去,抓住了蟒蛇的尾巴,用力抖动了一番,接着连拉带拽地弄了出来。

那蟒蛇看起来粗长,貌似很沉,其实也并不是很重,在他有力的手中,感觉还没有一头二三十斤的小猪仔重。

蟒蛇打这几只小猫的主意好久了,刚才它凭着自己的凶恶和蛮力气赶走了猫妈,正自得意,准备好好饱餐一顿,并且已经一口咬住了其中一只小黄猫,可是突然间感觉到尾巴被谁揪住了,剧烈的抖动让它有骨头散架、头昏脑胀的难受。

它最怕别人抓住自己的尾巴抖动了,因为这真的可能导致它的骨头散架,所以它非常惊慌,当即就停止了侵害小猫。

任凭他抓着尾巴,被拖到了很远的地方,扔进了沟里。

他扔掉了蟒蛇,再回来看猫有没有受伤。

除了一只小黄猫脑袋上流着血,大概是被蟒蛇咬伤了外,另外两只猫咪都还没事,只是被吓坏了,浑身发着抖,不断地向着他叫唤,表达着对他的感激吧。

救猫救到底。

他看三只小猫可怜,流浪在这样的洞里,瘦骨嶙峋的,肯定是营养不良所致,就带回家中,还当即开车带猫咪到县城宠物医院医治。

受伤的小猫在他的精心照顾下,伤口好了,另外两只也恢复了平静,渐渐淡忘了遭遇蟒蛇的恐怖,变成了快乐活泼的小可爱,一个个毛色光滑,行动敏捷,叫声欢快,常常彼此嬉戏打闹,还经常蹭他的腿。

他特别喜欢看小猫歪着小脑袋很享受地吃鱼吃肉的样子,更喜欢听它们打呼噜的声音。

小猫带给他许多快乐,让他觉得有猫的日子真好。

有时候还将它们带在身边,放在车上,跟着他外出做生意,也带到他的养殖场办公室内给员工们看。

小猫所到之处,老鼠少了很多,虽然小猫不会捉老鼠,但是能吓唬老鼠,老鼠闻风而逃啊。

这让他很是自豪和高兴。

07

一个噩耗传来,初恋女友的母亲去世了。

这是她将老太太带回老家埋葬了几周后他才知道的。

他很难过,为她也为老太太的突然离去。

他很想安慰她,可是见不到她,又不好去城里找她。

就只有默默地担心,希望她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

他还遗憾没能及时知道,如果他知道,就可以在她埋葬老人的时候跟她见见面,给她以安慰,

还能及时去坟地烧纸祭奠,表达哀思。

他问了村里老人,寻了一个适合烧纸的日子,带了祭奠用品去老太太的坟地祭奠。

在坟地里,他发现了一只麻猫,很是眼熟,尽管长大了不少,但是那毛色,那左边嘴角的痣,他记忆深刻。

还有,猫咪毫不认生地上前亲热,蹭他的腿,乖巧地伸着脖子让他抚摸,还很亲热地叫唤,仿佛像人见到了几十年的挚友一样的亲热,都在明确无误地告诉他,这就是老太太家,他的初恋女友家当年的小麻猫。

他简直不敢相信会在这里与这只见证了他和她部分甜蜜往事的猫咪邂逅相逢。

他百感交集,热泪盈眶,情不能自已,其情其景远胜过古人所反复歌咏渲染的他乡遇故知之喜悦与激动。

温馨甜蜜往事浮现心头,这是只属于他和她,当然还有这只善解人意,极通人性的猫咪知道的秘密。

08

他和她一起撸猫,眼睛互不相看,但是他们的手在猫背上像长了眼睛一样有序游走,时而有意无意地轻轻触碰,时而擦肩而过,时而迎面相撞,时而遥遥相望。

几经往复,终于他破天荒地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又在她的颤抖下松开,不过并没有撤走,而是轻轻地覆盖着,隔着她的手撸猫,还装着浑然不知,故作镇静,而心中早已经千猿狂跳,万马奔腾,少年的热血沸腾了又沸腾,无数次差点掀翻了锅盖……

他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猫咪别跑了,让他的甜蜜幸福时刻无限延长,长到海枯石烂,长到地老天荒。

善解人意的小猫咪,就是现在这只极通人性的麻猫,就那么一动不动配合着他,让他的幸福甜蜜时刻如他所愿地延长着……

他对猫咪充满了感激。

是猫咪作为他和她最初情窦初开的爱情的平台,他们的爱情曾经发生在猫背上。

现在看到这只极通人性的麻猫,他倍觉亲切,心中温暖,还隐隐地萌生了希望,仿佛往事可以成真再现,并且莫名地坚信麻猫会带给他好运,并且是关于他和她的好运。

他还感动于麻猫守着主人的坟地的忠诚,再看着麻猫骨瘦如柴的样子,想把它带回家,毕竟这荒郊野外不安全,食物也难得,可是麻猫却不愿意跟他走。

他也不勉强,又好一通亲热爱抚之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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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当初聚散。便唤作、无由再逢亲面。近日来、不期而会重欢颜。 盈盈泪眼,纵使石人泪洗面。

自那之后,他就常常带些食品去看麻猫。

一天他还把小猫咪带去了,他不知道这些小猫咪和麻猫是母子关系,只是希望他们彼此见见,免得大猫过分孤独。

这一带,好家伙,竟然让本来永世无法团聚,彼此做梦都没有想到,特别是猫妈做梦都没有想到还能和自己的宝宝团聚的猫咪团聚。

自那天蟒蛇突然闯入,猫妈几经搏击,无奈力量相差过于悬殊,她被迫逃走后,它一直以为自己的宝宝已经死于蟒蛇之口了。

小猫咪尽管经常想念猫妈妈,可是也知道茫茫天地,与失散之地隔着几座山,再者猫妈生死未卜,即便还在世间,隔着这么远,也不可能再重逢了。

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猫妈和小猫意外重逢,死别之后的重逢有多么惊喜,多么激动,多么感人。

笔者这支拙笔实在是无法描述其万一啊。

还没有见到猫妈,他刚刚把猫笼子从车上提下来,提到离坟地还有大概几百米的地方,小猫就变得异常兴奋,不断叫唤,叫声既喜且悲,欢笑与泪水交集,与平时格外不同。

他觉得奇怪,以为是小猫发现了什么野物。

离开坟地还有大概几十米的距离,猫妈已经一路狂奔地迎接他来了,小短腿拖着瘦弱的身子跑得不顾一切,疯了一样向着他奔来。

他以为是来迎接他了,可是笼中小猫咪更加急切的叫声引起了他的主意,他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非同寻常的情况。

也许是猫咪见到猫咪的反应吧。

他这样想,万万没有想到麻猫和小猫之间的关系竟然是亲亲的母子关系。

他打开了笼子,小猫们争先恐后地跳出笼子,向着猫妈奔了过去,猫妈妈同时也向小猫奔来,差点迎面相撞。

之后就是一通蹭啊蹭,猫妈对小猫的蹭蹭,舔舔,一次又一次,仿佛永远都蹭不够,舔不够,爱不够。

它们彼此眼中都含着泪花,那份喜悦,那份激动,那份快乐,那份甜蜜,那份失而复得的珍惜,纵使是铁石心肠也会潸然泪下,哭个稀里哗啦。

10

麻猫跟着他和自己的宝宝到了他家。

他每逢可以上坟祭奠的日子都不忘去给老太太烧纸,奉上祭品。

既是表达对老人家的怀念和哀思,也是希望能有幸碰到她。

不知为啥,自从见到麻猫后,他总觉得他和她之间的缘分还在。

念念不忘,必有回想。

又一个清明节,他去了坟地,带着猫咪们。

到了坟地,她也刚刚到。

彼此相望,百感交集。

往事重现,她情不能自已,特别是想到自己在城里所受到的委屈,过得毫无尊严的日子,连自己妈妈想带猫进城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因为要顾忌老公和婆婆的感受,因为他们都不爱猫,还有她要按照老太太生前的遗愿要携带老太太的骨灰盒回老家安葬,而她老公和婆婆因为怕担责任,怕受牵连而极力反对,老公还为此跟她大发脾气,骂她头发长见识短,她泪下如雨

,懊悔不已,心中悲凉,同时见到他能来祭奠自己的妈妈,心中感动而温暖。

麻猫见到了它的昔日小主人,稍稍愣了几秒钟后,就扑过去,拱着身子在她的腿上温柔地蹭着,亲热地叫着。

她更是惊喜意外,一边抚摸着猫咪,一边哭了个稀里哗啦。

11

他也感慨万千,激动地跟她一起抚摸麻猫。

他们的手又像少男少女时代一样,再一次重叠在一起。

这一次和从前相似又不相似,甜蜜依旧,但是又有了新的内容,更丰富,更实在的内容,关乎他们的幸福未来的内容。

她得知他单身,他也从她终于忍不住委屈的哭诉中知道了她现在的处境,终于他们都决定了,要在一起,永不分离。

后来她虽然经历了一点曲折,但最终成功摆脱了那不堪的近乎屈辱的婚姻,跟他再续前缘,沿着一直都暗暗存在的缘分的浪漫大路走向了幸福的生活。

花也好,月也圆。皆大欢喜,不亦乐乎。

正是:

猫为红娘真稀罕,姻缘早已暗中牵。

若是真心永不变,水远山遥隔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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