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文 | 植物剧场
河州是一个古典的名字。在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如今很多人已忘记这个具有历史感的西部地名。
24岁的李文和是和政县人，来自信奉伊斯兰教的东乡族，会说流利的东乡语。“现在像我这么大的东乡年轻人，大多能听懂东乡语，但会说的很少，以后这种语言可能就失传了。 ”李文和惋惜地说。随后，我向他请教了几句简单的东乡语，比如东乡人称为sa er ta（萨尔塔，而含义是“商贾”），“你好”的发音是zhi gou nou，wu la ting的意思为山顶。
李文和曾经在北京一所民办学校学习美声专业，毕业后先后在北京和成都打工，后来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回到和政。早早地结婚生子是大多数河州青年不可改变的人生轨迹，李文和也不例外。不过，外面的生活让这个年轻人更理解新时代的模样，所以他选择了在故乡做电商配送。
2015年10月，外表看起来还略显稚嫩的他晋升为一名父亲。“有了孩子后，压力大了很多。我每个月的工资基本都用在给孩子买衣服、奶粉和纸尿裤了。 ”说完，李文和开始给我翻看他的QQ空间相册，照片上，他白皙秀气，跟眼前这位皮肤黝黑、身材干瘦、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很难联系在一起。
他说，“以前挺爱打扮，挺爱自拍的，现在完全没兴致了。 ”
在河州，东乡人实际上是这里的“外来”人口，上次比较大的迁徙还要追溯到1860年代中国的大动荡时期。据说最早的来源是色目人和蒙古人，14世纪后半叶开始经历了更多的民族融合，逐渐形成了现在的东乡民族。他们有自己的语言，但是没有文字。
李文和是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和政县的一名配送员。这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东乡人，虽然河州的大姓是著名的“马”，据说是和先知穆罕默德的首字保持着谐音，但是汉族的姓氏也十分普遍，很多都是来自帝制时期的封赏。
每次被问起和政县站点的位置，李文和都会简单地回答：“建设银行的后面”。那是县城唯一一家建设银行，在它的背后，曾是和政最热闹的西关街。但自从商业中心转移到东边的环城东路后，这个曾经繁华的商圈便日渐静默。
伴着西关清真大寺每天五次整点的宣礼吟唱，李文和的全部生活都堆积在这条陈旧、充满市井气息的街上。上午9点10分，完成了扫单验货工作后，李文和每天固定要做的事，就是去附近的邮政储蓄银行将前一天的货款存起来。在临夏这样的地方，更多的客户还是习惯现金和货物的面面交易，京东的货到付款服务让用户觉得更放心。
自从站里的小伙伴被调走，李文和便独自承担起了配送站的所有工作。站点需要24小时在岗值班，因此，虽然家近在咫尺，但回家对他来说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媳妇偶尔会抱着孩子过来看看。有一回，家里来了亲戚，我爸打电话让我回去招呼一下，但当时头手还有几单货着急要送出去，就没回去。”李文和一边低头操作着一体机，一边说话，表情平和。“家人就没有怨言吗？”我问。“也有点，我爸说我为了小几千块钱的工资连家都不回了。”他呵呵笑道。
送货是平凡而重复的劳动。这一天，李文和先到了温州鞋服购物广场，这座楼梯不知上下了多少回。环城东路的天合商贸城聚集着不少客户，多数是在这里做鞋服生意的温州人，价格便宜、售后有保障的小型电器颇受他们青睐。
辛苦是不怕的，但是送货很多是无奈。“周末的货是最难送的，单位不上班，多数只能等周一上班再投，这样周一的货就会变得很多，有些客户会更改地址，让我把包裹直接送到家里，有些家里没人的，会让我换时间再送。 ”最让李文和苦恼的是，给个别货到付款的客户打电话过去，他们声称并没有在网上购物，有些人没等话说完就挂了电话，还有些人直接把他的电话拉黑，设置为骚扰电话。李文和说，这样的订单最后只能做退货处理，退货率的多少，直接影响着他的业绩。
“和政地方小，电商送货还没有多长时间，谁都有个适应的过程，多接触就好呢。” 李文和这样解释自己的苦恼。
货到付款、开箱验货和送货及时，因此，在京东上通过第三方购买服装，成了和政县很多女性顾客的首选。衣服拆包后，顾客们大多会拿着往身上比划，然后问：“合适吗？好看不？”有些顾客试完会满意地收货付款；有些则因为布料不合适、颜色不好看、布料不好等问题直接选择退货。
尽管和政县的订单数量并不算多，但全县（包括乡、村）的配送工作都要由李文和独自完成。自从2015年3月入职以来，他开着的这辆普通的家用三厢车已经跑了两万多公里。
上午10点56分，李文和开车到达北家崖村，村里没有具体的门牌号，几番电话沟通后，找到收货的人已是一刻钟以后了。“村里的订单大多都是在外地打工的年轻人给家里下的，直接送到家人手里，偶尔有时候家里人并不是很清楚，要和下单的年轻人花功夫解释和确认。每到临近过年的时候，货量特别大。”
转眼回到县城后，李文和站在南关街繁华的十字路口匆忙拿起手机，联系起下一单货物的主人，不远处耸立的是和政县城最大的清真寺——南关清真大寺。
下午两点，烈日当头，一位客户把收货地址由县城中心改到了5公里外的近郊区，李文和拿着包裹站在一处树荫下等待。对于客户的要求，李文和的回答都是：“成呢成呢，好好好。 ”他从没显露出丝毫的不耐烦。
下午两三点吃中午饭，晚上八九点以后解决晚饭，对李文和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吃午饭的半个小时里，李文和被客户的电话打断了好几次。潦草吃完后，他急匆匆地开车回到站点，接待前来自提的客户，然后继续联系上午没有联系到的客户，准备重新投送。
结束了一天的配送，李文和还承担着站点助理的所有工作，每天必须赶在下午5点半之前回到站点，参加片区的网络会议。会议结束后，除了将当天的自营以及第三方退货分批打单、装箱，还有汇报和做数据等工作。当然，当天的退货都要装箱扫码。
晚上九点以后才是李文和自己放松的时间，此时的消遣也不过是躺在床上看看手机、玩玩游戏，然后早早昏睡。凌晨两点半，他要起床完成每天的第一轮工作：接货。
每天晚上，送货的车队从兰州出发，第一站到达的就是这里，紧接着是临夏、甘南，第二天中午返回兰州。
送货的师傅以及李文和从站点走出来，对于他来说，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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